五阿弥丶切

【百日爷鹤Day.100】命の息吹き(破·二)

大正paro

能剧名家三日月宗近×歌舞伎女形名家鹤丸国永


<破·二>

东京的生活充满了惊喜和忙碌,鹤丸一边在纸上奋笔疾书记录着先生教授的重点,一边开始盘算着下课后怎么绕路去看一眼三日月的彩排,而后再溜去伊达家找烛台切他们练习落语段子。

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留在东京,为了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落语并且离三日月更近一些,他搬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去东京学习更精湛的技艺”。此言一出便得到家人的大力支持,四代目不仅帮他联系了在东京的故交来教习他在戏剧方面的技艺,还想方设法地让他被破格招录进入东京的大学学习更专业的艺术知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行呢。鹤丸托腮看着窗外被阳光映照成翠绿色的叶片和在蓝天下慢悠悠地流动着的朵朵白云,心情很好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明明没有很明确的邀约,也没有很正式的承诺,然而两个人却彼此心照不宣。

就像鹤丸偶尔会在下课后溜去剧场偷看三日月他们的彩排;又或者像三日月提早结束了练习后,也会在校园门口静静地等着鹤丸从背后吓他一跳。

偶尔周末无事,两人便相约骑着自行车到郊外的河边,互相说说近日来的趣事——不过大都是鹤丸说,三日月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听着。

有时鹤丸说的累了,便枕在三日月的膝上打起了盹儿,而三日月则最喜欢此刻的鹤丸——在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安静祥和的神情。每每这时,三日月总会低下头去,在鹤丸的颊侧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向往,欣喜,爱恋……这样的情愫在鹤丸的心底茁壮成长。

鹤丸偶尔在想,这是否就是那些小说绘本中所描写的“爱情”呢?同时他也有些隐隐不安:——他看过的那些小说绘本里,大多描述的是男女之间的依恋和喜爱,却从没有描述过身为男子是怎样喜欢上另一个男子的。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个一直以来让他故意忽视地掉的问题终于浮出了脑海: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或是诉说这份隐秘的爱恋的人。

小光吗?还是小俱利?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会怎样看待自己?会觉得恶心吗?厌弃吗?

外人又会怎么看待他对三日月的这种感情呢?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难以启齿的爱恋对三日月而言是否是一种亵渎——他像是皎洁无垢的月光,怎能投落在这片污秽的泥沼上?

——他可是三日月宗近啊。

三岁时初次登台就名声大震;七岁独担大梁出演《鞍马天狗》,被誉为“能剧天才”;15岁时首演家传的《小锻冶》,便有传闻说六代目已打算在他成人之时,让承袭“宗近”的名号。

就是这样的三日月宗近,让他向往着倾慕着爱恋着的三日月宗近,怎么可以被自己这样的人毁掉前程。

鹤丸想着,心中的沮丧更加浓郁,不禁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至于讲台上先生又讲了些什么,都再也听不进去了。

 

这样浑浑噩噩的思绪一直持续到下课放学,鹤丸拖着步慢慢地往校外挪。暖橘色的夕阳透过步道上空浓绿色的绿荫,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星星点点支离破碎的光斑。

“抓——到你啦!”

身后突如其来的冰沁感和清脆活泼的童声让鹤丸吓得差点没将手上的书本扔了出去。

“哇哈哈哈~”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让鹤丸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领着今剑不知在身后尾随了自己多久的三日月。

“老早就看见你啦!你都没发现我们!于是我就跟三日月哥哥说呀——”今剑将另一只手上的冰激凌举到鹤丸面前,“就说——我们来冰你一下!一定会被吓到的!”

“……原来是你们啊,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虚抚了一下心口,而后又问道“不是说今天要在曲艺场彩排吗?怎么过来了?”

“今剑说想吃冰淇淋。”三日月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言。当鹤丸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就已然注意到鹤丸似乎藏着什么心事。不同于往日的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此时的他倒更像是被雨水淋湿了双翼而无法起飞的孤鸟。

是今天课程太辛苦?还是这仲夏的暑气让人觉得身心困乏无精打采?

为什么连沁凉香甜的甜品都无法驱散他脸上的阴云?

见鹤丸一言不发地抿着浇了糖浆碎冰,本在兴高采烈地讲着排练趣事的今剑不明也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明所以地望了望三日月。

“去给大家买些慰劳品吧。”将一把钱放入今剑的手中,三日月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出门时你不是还惦念着牡丹饼么?”

今剑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鹤丸,又看了看三日月,抿着嘴踌躇了一会儿,又听到三日月说了一声“去吧,没事的。”这才依言往茶点铺子跑去。

待今剑走远了些,三日月这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鹤丸拉到一旁的紫藤架下坐着,这才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鹤丸缓缓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才会反应过来,“什么什么事?”

“我原以为鹤看到我们来等你放学,会很开心的。”三日月掏出手帕帮鹤丸擦了擦嘴角沾上的糖浆,颇有些遗憾地皱了皱眉。“没想到却是反应平平。”

“嗯……的确是挺高兴的。”也许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亲昵地动作对待,鹤丸偏过头,往一旁躲了躲。三日月倒也不计较,只是仰头看了看随风漂流的云朵。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没再说话。

“怪我疏忽了。”

就在鹤丸想着刚才躲闪的小动作是不是令三日月有些尴尬,要不要解释点什么的时候,他听见三日月开口了:

“是我没考虑周全。”他听见三日月低声说着,“只顾着见你一面,以解这连日以来的相思之苦。却没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毕竟是在校园,怎么能……”

他听见三日月顿了顿,而后苦笑着说,“怎么能让他人知晓你与我……竟是这样不堪的关系。”

怎么能让他人知晓

你与我

竟是这样

不堪的关系。

“不!不是这样的!”几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鹤丸急的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三日月被他这猛地一跳倒是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了他。那双蜜金色的双眸里此时装满了诧异与震惊。三日月看着鹤丸的张了张嘴,似乎想急于辩解些什么,但许是没理清思绪,一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呵。”

四目相对了许久,鹤丸无力地跌坐下来,双手捂住了脸。三日月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听出他的声音闷闷的。

“……三日月。”他听见鹤丸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的。”三日月握住他的手,试图将手从脸上拉开来:“我没有这么想。”

“我喜欢你。”终于将鹤丸的手从脸上拉开,他认真地看着鹤丸说,“恨不能时刻呆在你的身边。”

鹤丸对上他那双美的令人心醉的双眼,正巧,夕阳的余晖落在了那双夜色的眸子里,使得那对眼底的新月也微微泛着月光,正笼罩着他的身影。

他听见三日月说喜欢他。

在这个夏天的傍晚,在夹杂着夕颜香气的微风里,传来三日月虽然温柔却又带着些许腼腆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那天寄给你的邀请函……你就明了了。”

隐隐雷鸣,阴霾天空,但求风雨至,能留你在此。

是的,当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满满的喜悦从心底涟漪一般地荡漾开来。那是他向往着的、倾慕着的人,他几乎想也不想,立刻就脱口回应:

“隐隐雷鸣,阴霾天空,纵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他看着三日月含笑的唇角渐渐上扬演变成喜悦的笑容,心口似有暖意漫过全身。

“我喜欢鹤。”三日月说着,牵起他的手背在唇边轻轻一吻,“所以也请鹤心无旁骛地,好好的,接受我吧。”

还能说什么呢?鹤丸低头看着眼前的人,抿着嘴一时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自己也知道,无论这个人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无法狠心去拒绝。

就是这样容易因为他而动摇啊。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今剑磨磨蹭蹭地挪着步子过来找三日月,两人这才发觉已然金乌西沉。

微风又起,树叶间发出簌簌的声音,三日月起身为鹤丸正了正他头上的角帽,“我们走吧。”

一切都好像以往一样,仿佛之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名号、他人的目光……这些让自己如坐针毡的事情似乎瞬间化作乌有,不再成为他俩的阻碍。

鹤丸迷迷糊糊的任由三日月牵着自己的手走出校门,他甚至分辨不出他们即将要去往哪个方向。

管他呢。他想,就这样一直走到他们走不动为止吧。

 

将鹤丸送到他的住所门前,三日月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鹤丸。”他说,“下周……就是七月七日了。”

“是,”鹤丸拉开门栓,侧过身子看着三日月,应道“那天……是你成为七代目的日子。”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鹤丸又故作轻快地补了一句,“放心啦我肯定会去的!毕竟还想给你看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呢!”

三日月皱着眉打量了一眼鹤丸,而后轻笑着逼近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我的意思是——那天是七夕。”

“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七夕。”他低声说着,瞥了一眼在一旁装作观赏逗弄着紫阳花的今剑。

三日月满意地看着鹤丸蜜金色的眸子终于有了往日的神采,鹤丸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从脸颊到耳根以明显的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我会去的。”鹤丸轻声应道“我会去的……不仅仅是因为你成为七代目的首次演出。”

——那天,也是我喜欢的人的生日啊。

鹤丸张了张嘴,最终却化成了抿嘴一笑。他看了看四周,见周边没什么人,今剑也没有注意到这边,便飞快地在三日月颊边印下一个吻。

“再见。”他冲三日月眨了眨眼,“路上小心。”

三日月含笑目送着鹤丸转身进门后,才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刚才被他亲过的地方,喉逸出一声低笑,倒是惹得今剑抱紧了手臂夸张的颤了颤身子。

“约好啦?”他踮起脚往努力地朝矮墙里张望了一眼,而后又扭头问道:“他会来的吧?”

“嗯。”三日月应着,拉了拉今剑的衣袖,“走吧。”

 

抛去首演这件事不提,单是想要给三日月一个生日惊喜,便是费尽了鹤丸的脑筋。送普通的物件吧,想想像他那样的世家少爷根本就看不上眼;送歌咏集吧,说不定人家的私藏比自己还多,并不会稀罕。

……究竟送他什么好呢?鹤丸抱着头在房间里急的团团转。“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送生日礼物……我可不想搞砸啊……”

真想看到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啊……

那要不给他说段落语吧?像他们初识时那样。如果能让他开怀大笑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呢。

鹤丸打定了注意,急忙找来记录落语段子的簿子,一页页的翻找着逗趣应景的故事。

“……唔……这篇怎么样呢?”翻到其中一篇,鹤丸笑了起来,压低声线:“你们且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大名?——我就是专门做着赖着不走的买卖的佐平次,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合上簿子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最拿得出手的,竟然还得是这个啊……”

 

七月七日那天,曲艺场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鹤丸依旧是先行前往剧场,等待烛台切他们前来碰头后再一同进去。就快到剧场的那个路口时,他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一群化了妆的弟子们抬了神舆,从街道那头缓缓行来。

路人见到弟子们举着的定纹,也跟着拍掌欢呼,鹤丸听到他们高声呼唤着“七代目!七代目!”

他看到坐在神舆上的三日月宗近,他被人群簇拥着,微笑着挥手致意。当他注意到鹤丸这边时,鹤丸看到他似乎冲他略一颔首。

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鹤丸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发烫的脸颊,心道隔了那么远那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得清自己啊,想多了想多了。

他故意将步子放缓了些,别过头去假装欣赏路旁橱窗里的商品,然而却总觉得那灼热的月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自己。

越是靠近剧场,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

他听见剧场的老板领着伙计们在高声吆喝着“三条七代目宗近——今日首演——”剧场门口也早已挂上了他那个新月纹的定纹幡。

今天起开始了他的新纪元呢,鹤丸心道。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小心珍藏在怀里的三日月亲手写给他的邀请函,画了紫阳花的信笺上还附上了当日即将要上演的剧目,和结束后的夜宴邀约。

“《翁》和《岚山》吗……”他点了点头,“神能啊……的确是很适合这种日子呢。”

另一旁,三日月宗近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神舆。他早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一抹纯白色的身影。那抹落在他的眼睛里,成为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他很想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去跟他说说话,哪怕只是说一句“你看,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寒暄也好,可是他不能。

他终于成为了父亲和所有人眼中的三日月宗近,却只想成为鹤丸一个人眼中的三日月。

从小被教导着身为下一代宗近要喜怒不形于色,端的是下一任三条家族长的架子;要如何如何,不能怎样怎样。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面对喜欢的人,应该又应该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想走近他,想触碰他,想将他拥入怀中,却只能隔着重重人群默默地看着他。

踏上剧场台阶的时候,三日月匆匆地向鹤丸看了一眼,回应他的,则是鹤丸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不为人知的,彼此心知肚明的,隐秘的爱恋。

当他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六代目朗声向众人道:“感谢各位前来,一直以来承蒙各位关照。今日,犬子三日月将承袭三条家七代目宗近的名号,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支持我们三条家,我们三条家在此谢谢各位了。”

三日月也依言躬身行礼,“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人群静默了一两秒,而后不知是由谁起的头,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后大家又高声齐呼起了七代目。

持续不断的掌声让藤堂老板不得不出来大声招呼道:“诸位——!诸位!七代目得先去扮装啦!大家让他们先去后台化妆好不好?”

听得这话,欢呼的人群才不得不散开些许,让三日月他们得以先行。

鹤丸看着三日月的背影走进了剧场后台方向,这才揉揉了伸得有些发酸的脖子。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烛台切他们的身影还没出现在剧场前的街口,他开始有些忐忑的期待着烛台切是否会给他带来一些不错的消息。

他有些焦急地在剧场门口来回踱步,直到听到那声熟悉地“哟!鹤先生,让您久等了。”才让他安心了些许。

“小光!”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鹤丸几乎是扑到了烛台切身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双眼泛出期待的眼神,“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鹤先生……”烛台切颇有些无奈地轻轻拂开了鹤丸的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帅气地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该说真不愧是鹤先生吗?竟然能想到如此令人惊喜的贺礼呢。”

“这还真要谢谢你和小伽罗肯帮忙呢。”鹤丸挤进烛台切和大俱利伽罗两人之间,勾着他俩的肩膀笑道,“真希望七代目会喜欢这份贺礼啊……”

“哼。”大俱利伽罗抱着手臂冷冷地别开了头,“没兴趣。”

鹤丸见他这样,心下自是知道他是冷语热心,不好意思罢了。笑了笑没在说什么,揽着他二人也进了剧场。

 

《岚山》。

讲的是春日里樱花盛开,绚丽多彩岚山风景。

台上的神明在烂漫的樱吹雪中起舞,台下的鹤丸看得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

烛台切光忠对鹤丸的这种不仅自己痴迷,还每场不落的拉着自己和小俱利一起来捧场颇有些无奈。不过同作为曲艺界的世家,他对三日月的演技也十分欣赏。

“七代目的技艺真是愈发地炉火纯青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才成年就已经能承袭家族的名号了。该说真不愧是能剧天才吗?当真担得起七代目的名号呢。”

“他会成为三条家历代宗近中,最杰出的一位大师。”鹤丸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低声说。“——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演出时,我就确信他一定会的。”

烛台切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的确,每次看他的演出,都会让我好不容建立起来的自信土崩瓦解。”顿了顿,他又道:“看来我也要努力地磨炼技艺,早日担起家族的名号,这样才够帅气啊。”

又是承袭名号这种事啊……

鹤丸想起自家的名号,和自己的女形,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身为五条家的儿子放下家传的技艺却跑去别家偷师这算不算一种亵渎呢?

诚然,纤细而又柔软的身体的确是学舞蹈的好料子,从小到大的技艺指导与排练也早已让他习以为常。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疑问的呢?啊——想起来了,大概是10岁那年,他不小心从柿子树上摔伤了腿,面对着大惊失色的家人和父亲责骂,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向其他的小孩一样玩耍呢?”

然而得到答案却是一句:“你的腿可是要留着跳《鹭娘》和《藤娘》的!”

这句话像一条沉重锁链,牢牢地将他束缚在名为“承袭”的沼泽里。就在他认为自己也许再也无法得以挣脱的时候,三日月出现了,是他认同了自己的理想,也是他,对自己说了“仙鹤,是不该被禁锢在沼泽里的。”

他看着在樱吹雪中起舞的三日月宗近,那是他的神啊。仅仅默念出他的名号,就会觉得整个身心都充满了力量;靠近他,就能感受到他的光芒驱散了心里的阴霾。

 

剧目就这样在众人的赞叹中落幕了,六代目和三条家的弟子又起身向各位道谢,而后说在荻屋备下了酒席,请界内诸位一同庆贺三日月正式成为七代目。

三日月本就不喜这类应酬,但想到这次鹤丸和伊达家的都受邀前去,这才赶紧卸了妆,随着父亲上了车。

酒桌上,一群人一遍一遍对三日月敬着酒,说他青年才俊,小小年纪就承袭了名号之类的奉承话。三日月听得耳朵生茧,却又推脱不得这些个长辈的敬酒,喝了几巡下来便有些上脑。他揉着额角想着整天下来还没捞着什么机会能跟鹤丸说说话,借着扶额的姿势的掩饰,他快速地向鹤丸的位置扫了一眼,鹤丸此时正与一旁的烛台切附耳说着什么。当他终于发现三日月向这边投来的视线时,先是一愣,而后对他颔首微笑。

仅此,足矣。三日月心道,举杯向鹤丸示意。嘴唇刚刚抵上酒盏边缘,却见鹤丸又对一旁地烛台切说了句什么,而后欠身对父亲行了个礼,起身离席。

不等三日月与六代目开口,烛台切便抱歉道:“鹤先生说有些不胜酒力,先出去吹吹风。失礼之处,请勿介意。”

而后又有几人轮番敬酒,谈笑间将这一插曲抛之脑后,再没人注意到烛台切身边的空位。

歌姬们调好了弦,试拨了几下,唱起了新的曲调。不一会儿,幛子门又被店里的伙计拉开了,说有客人得知七代目在此设宴,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想献给七代目,请七代目挪步一观。

听得这话,在场各位皆是一愣,而后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三日月也是有些疑惑,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随伙计离开了和室。

是鹤丸的主意吧。在前去观赏的路上,三日月朦朦胧胧地想着。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直觉,反而对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事物充满期待。

伙计将他带到另一间和室门前,拍了两下掌,对室内说了一声,“客人到了。”

听到室内应了一声“请进”,这才替他拉开幛子门。

和室里早有乐师伏身等待,请三日月落座后,乐师吆喝一声,调弦弹起了他不太熟悉的曲调。

身着白色振袖的少年披着粉色的薄纱缓缓地从屏风后步出,他随着乐声转动着,飞扬起来的振袖和薄纱在他的舞动中宛若云霞。

三日月看着他轻盈的身姿和舞步,和落在自己身上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明白当鹤丸坐在台下观看自己演出时的心情了。

一曲终了,乐师们一一退出和室。鹤丸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稍显放松了些。

“这份生日贺礼怎么样?”他凑到三日月身边坐下,眨巴着双眼看着三日月,笑得狡黠:“有没有被吓到啊?”

“的确……非常意外。”三日月顺势揽过鹤丸,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点头笑道:“想必鹤是筹备了很久,我很喜欢。”

鹤丸靠在三日月的肩上,闭眼嗅着他身上的皂香,低喃着“你的生日……总想送点像样的东西给你……”

“鹤丸。”三日月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很喜欢。”

轻柔的吻落在鹤丸的指尖,三日月说,“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意识到三日月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然而鹤丸想叫停却已来不及。眼看着三日月俊美的脸在自己眼中逐渐放大,最终有温热湿润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唇间。

吻虽清浅,但却让两人分开后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离席这么久,再不回去可就太失礼了。”鹤丸起身走到幛子门前,回头冲他眨了眨眼,“别忘了,你可是主角。”

“都怪这份礼物太过美妙……”三日月故作委屈地皱起了眉,起身走向鹤丸。却在鹤丸将要拉开幛子门的时候从后环住了他。“让我爱不释手呢……”

“喂……”鹤丸无奈地任由三日月这么抱着自己,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好啦~你先回去应付一下好不好?我还得卸妆呢。”

“嗯。”听见三日月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鹤丸又拍了拍依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好啦好啦,快放开我。”

“今天都没机会好好跟你说说话。”三日月在他颈窝蹭了蹭,低声说。“而且,今天还是七夕……说好了一起去看烟火的。”

“知——道——啦。”温柔的吐息让鹤丸觉得从脸颊到耳根都烧了起来,于是赶紧转身推了推三日月,“好啦你先回席好不好?我一会儿在河边的那座寺庙门口等你。”

 

再回到酒席,不出意料地又被轮番敬了一圈酒。在座众人见他脸上已现疲态,也知趣的各自先行告辞。

六代目见他如此,也道他是这几日太过劳累,让他先行回去好生歇息。

 

走出酒楼,夜风让三日月宗近有些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他仰头望着不时在夜空中绽放开了的烟火,想起了鹤丸刚才说过,会在河边的寺庙门口等着自己。

“嘭——!”

又一朵硕大的烟花在上空绽放开来,引得身边的人们欢呼雀跃。他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忽然莫名地生出一种隐约可称之为“羡慕”的情绪。

此刻,多么渴望能在彼此身边。

当三日月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换回白色浴衣的鹤丸。他安静地正站在寺庙门口的一大丛紫阳花前等待着,仿佛自带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将天空中炸裂的烟火与游人的欢呼声隔绝开来。

“嘭——!嘭!嘭!”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将整个夜空映照得有如白昼,鹤丸仰头看了看,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终于转过身来。

见三日月宗近笑着走进他,他歪头笑得狡黠:“哟,难得的七夕夜,七代目可愿意赏脸跟我一起逛逛吗?”

闻言,三日月宗近也笑着眨眨眼睛:“正巧,这七夕夜我也没有女伴,只有委屈鹤丸少爷与我结伴同游咯~”说罢还皱起了眉头,颇为委屈的看着鹤丸,惹得鹤丸绷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他们并肩顺着人流浏览着各个小摊前,在外人看来,他们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又或者是亲密的兄弟。

他们像其他的游人一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不时共享一盒热乎乎的章鱼烧,又或者是品尝着香甜的苹果糖。

“原来七夕的夜晚这么热闹。”三日月慢慢地抿着苹果糖,好奇的张望着贩卖各种稀奇小物的摊位,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这第一次呢。”

“往常不是练习就是演出,哪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的享受这样的夏夜呢。”鹤丸拍了拍他的肩,说出来的话语却因为嘴里还嚼着章鱼烧而有些模糊不清。他腾出一只手悄悄咪咪地握住三日月的手,当两只手十指交扣的时候,他小声地“嘿嘿”笑了出来。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盛放,来到河边观赏的游人也越来越多。鹤丸轻轻拉了拉三日月的衣袖,“跟我来。”

“去哪儿?”

鹤丸笑而不答,拽着三日月挤出了人流,慢慢地往渡口边走。见那正好还有几艘小船泊在岸边。三日月见鹤丸轻巧地跳上其中一叶,对船夫说了几句什么,又拿出一把钱给了船夫,而后便冲自己招手示意他上船。

“江边的人太多啦,咱们划到芦苇荡那边去看吧。”

三日月见他随意地用布条将袖子束了起来,看了看竹蒿,又看了看鹤丸,问:“……你来划??”

鹤丸便笑了起来,说“让七代目宗近亲自划船,未免太失礼了。”他让三日月回船舱做好,而后竹蒿一点岸边,将船缓缓划出岸边。

“以前曾经偷溜出来和伙伴们一起划过船,所以还请放心吧。”

喧闹嘈杂的人声一点一点的变小,耳边逐渐只剩下夜风吹拂过芦苇的沙沙声、竹蒿划过水面的声音,以及不时在夜空中炸裂的烟火声。

将船停泊在芦苇荡边,鹤丸将船舱的竹帘掀起,好让视线看得更方便些。

“真美啊……” 鹤丸抱膝坐在船舱里,看着夜空中闪烁绽放的烟花喃喃。

“的确很美。”不知何时,三日月的体温覆上了自己的脊背。他将鹤丸拥在怀里,轻轻吻着他的耳廓。“这个生日,这个七夕……太珍贵了。”

“你能这样认为,可真是令人高兴。”鹤丸懒洋洋地倚在他的怀里,笑道。

他们就这样手握着手依偎在一起,一同望着夜空中的绽放的繁花。

夏夜里昆虫的鸣叫与潺潺的流水,还有偶尔掠过眼前的流萤,都成为他们心中最美的记忆。


【后记】

【作者的废话】

灵感来源于最近沉迷的《昭和元禄落语心中》和早乙女太一的女形,于是有了这个梗。

关于设定:

1.“三条”、“五条”是他们的姓氏/屋号,可等同于《落语》中的【有乐亭】;2.“宗近”和“国永”是他们曲艺家族世代传承的名号;相当于《落语》中的【八云】和【助六】;

3.在承袭名号之前,人们介绍他俩时,只称呼“三日月”和“鹤丸”,相当于《落语》中的【菊比古】和【与太郎】;

4.在承袭名号之后,一般是称呼【宗近】或【国永】,也可称【X代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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